童年的记忆/组诗/肖士平

童年的记忆/组诗/肖士平

1.

村头一棵古槐

世故地栽进我的眼睛

它自称深绿了800岁

为一口古井摇荫

目光第一次抚摸它

是它真正的生日

风说：

那是不管你信不信的缘

2.

只记住它枝叶繁茂的模样

还有绿叶间的豆

猫头鹰偷情的故事

我看的不是太懂

还记得有一口古钟

让树的一只胳膊挎着

钟声响起来

渐行渐远的是春夏秋冬

没牙的老人说

钟嘴巴小试牛刀地一张

能吞下白天和黑夜

3.

没见过一只眼的月亮

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食堂不是丟馒头

就是丟窝头

没想到贼是好看的嫂子

赃物就藏在她身上

那晚见我哥抓到证据

很久也没睡着

我在一片汪洋中游泳

奶奶垫几把沙子

——我喜欢它的干爽

4.

如果我病了

就用奶奶的腿走路

摘下几片古槐的叶子

夹进两个腋窝

辘轳摇上了泉水

只准洗洗不准喝

用鞋底子轻敲几下古钟

嗡嗡嗡地开过一排天车

钟声带走了我的病魔

5.

晨钟弄醒了太阳

又玩起了渔网的游戏

把大人们聚集在古槐下

有一个人清点着有多少鱼

人群如海水退潮

荷锄各自东西

麦子熟了的时候

钟声就会响在大人的梦里

夜被撕成一块黑色的布

爷爷出门时一身汗水

奶奶肯定知道原因

6.

有雪才叫冬天

那是我当皇帝的季节

一定要堆堆雪人

我可以换好几个媳妇

大地冻开了口子

媳妇们整个冬天都不化

在美梦中入睡

梦话说的是冬季的纯度

7.

那年我认识了饥饿二字

它可以让肚子唱歌

红薯面的贴饼子

提炼出茄子的颜色

每人端起一碗粥

星星月亮在碗里舞蹈

狗等着人的排泄物

一阵风掠过

狗真的急了

追着风的影子哭闹

8.

人山人海的土地里

没有几个是神探

仓鼠们遇到了强盗

性命被一粒一粒拿走

光天化日之下

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律

委屈了地道战的精灵们

人类在谷道的起点

为它们

举行了下半旗的丧礼

9.

每人一把铁掀

把地壳折腾一遍

那是减肥的绝招啊

高手在田里淘宝

把种子撒在土壤里

聚宝盆的故事

可不是谣传

你有多大的胆子

土地都会满足你的心愿

大人们昼夜不归

我不知哪颗星星是我爸爸

10.

春天的柳树很仁慈

忍着绿色的疼痛

让我们拔下它的一根根头发

扒下它的皮

编一个热爱生活

的柳条篮子

食物放在里边

有白骨荤的味道

那些绿色的头发

用水泡过

日子就不苦了

11.

儿童的玩伴小六

和我各拿一把野菜刀

到了田间才有用武之地

野菜疯了似的跳进篮子

上等的野菜人可以吃

又苦又涩的菜

按级别分配嫡系家禽

活着才是硬道理

童年的本性不是软弱可欺

12.

桃子熟了

看桃园的老人瞪大双眼

细致地数着树上的卵子

我的好友小六

等月亮扎进云的柔怀

桃子红红的部位

便被咀嚼得粉身碎骨

13.

村里丢了东西

偏偏是头头家的贞洁

钟声就是审问的圣旨

没有人敢作敢当

所有雄性动物抓阄

不忍直视任何人的幸运

罪犯轮到一头公牛

答案自然荒唐

第二招让受害人闻味儿

一头驴总放很悠长的屁

此案悬了三天未破

只得民主选举……

14.

曹叔是个铁匠

酒量十分了得

那一年修房滚下后

总把太阳说成月亮

有一天婶婶丢了

丢失在一个刮风的夜里

曹叔不会演戏

飞机一样停在土台

一群孩子两眼冒血

对靶子玩起拳脚交加的游戏

牛车拉着红色的曹叔

停在一个土坑前

坑里需要埋下一粒种子

长出古村的权威

曹叔喊起要喝酒的声音

土便流进他的嘴里

那年花开月正圆

也下了不少雨

但曹叔没有发芽

15.

曹叔没有喝到酒的消息

引来一个云游的炸雷

村头古槐被雷击中

古钟录下了这个声音

井口让树杈盖住

枣木的辘轳架碎了一地

16.

若干年后的一个晚上

小六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尽数变卖

换成几种神奇的液体

把父亲的坟灌溉了一次

然后找到他惦记的人

用洪荒之力紧紧拥抱……

从那个夜晚以后，

村庄总弥漫着烧烤的味道

天，红得让几代村民永生难忘

那是因为——天，

从来没有那么红过……

——于敲语草堂

作者肖士平先生（资料图）

作者简介：

肖士平，男，笔名佚名、肖坪、诗坪、晓月秋歌。1955年生于北京市通州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华写作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楹联学会会员，中国青年写作学会顾问，网签作家，炎黄书院教授，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

先后师承刘锡庆、杨庆慧、齐大卫、尚学峰等老师。进修于鲁迅文学院，著有《诗歌创作浅谈》、诗集《梦乡的草》、《散文诗论稿》，《写作辅导精讲》，《钢琴即兴伴奏教程》等，在全国报刊杂志发表文章近三百万字，退休后从事文学评论和音乐的教学工作。